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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許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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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寧長安七歲生辰過後,便從母親的跨院裏搬出來,擁有了自己的小院子。

論起來,寧家的後院是很空的。寧祥遠沒有妾室,是他自己沒想要,他上頭父親早逝,沒有母親,大伯和大伯母即血脈上的生父生母遠在千裏之外的盛京,朝堂風雲變幻,還真管不到要不要給過繼出去的兒子納妾這些事。

寧懷山求娶秦宜芝時曾許諾過三十歲前不納妾,如今他們夫妻都已年過三十,不過寧懷山不曾納妾;杭氏心善,和兒媳婦又相處融洽,當然想一家子和樂融融的,哪會給兒子塞人弄得家裏不消停。

小寧長安的小院子叫芯苑,坐落在杭氏和秦宜芝的院子之間。芯苑不大,但布置的精巧華美,從院門進去便是一條九曲回廊,廊下是一汪小池,池中朵朵睡蓮酣眠,火紅的小金魚來回穿梭,相映成趣。

回廊盡頭,假山環繞,順著假山往前走,花木扶疏,一座小巧的涼亭掩映其中,涼亭邊,安置著一架紫藤蘿秋千架。

小寧長安搬入芯苑後,每日都喜歡在午睡過後去蕩秋千,秋千把她拋得高高的,銀鈴般的笑聲四溢,飄落在花草池水畔的餘音裊裊不絕。

芯苑的下人亦不多,總共十人,都是精細挑選出來,嘴巴嚴實,不能隨意傳主子是非。

一個管事媽媽,這是祖母給她的;她的奶娘,兩個從她出生便開始照顧她的大丫鬟,流雲,彩雲,如今一個19歲,一個17歲;娘親說再過一兩年,這兩個丫頭就該出嫁了。

還有出袖,是寧家的家生子,9歲,跟她玩的比較好,前兩年就在她身邊貼身伺候。

娘親說,等她的兩個大丫鬟嫁人了,就讓出袖做她的貼身大丫頭。這些都是能進屋子伺候的,另有三個小丫頭,兩個老媽子,這是不能進屋子伺候的,她們照顧她一個人完全夠了。

小寧長安的課業分兩部分,一部分是寧祥遠交代下來的,她如今已經學完《史記》、《漢書》、《三國志》,目前正在學的是《通鑒》,記錄著從很久遠的夏朝到我朝太丨祖年間的大事件。

另外一部分是秦宜芝交給女兒來陶冶情操的,教了《論語》和《詩經》,教了詩賦作畫,教了下棋。

如今女兒七歲,她打算再多教一部分,彈琴、煮茶以及女紅;等女兒十歲,再開始教管家、看賬本;女兒及笄後,再教一點廚藝,等孩子18歲後嫁人,正好。

學這麽多,若問小寧長安她最喜歡的或是印象最深刻的什麽,應當是《詩經》“邶風”裏的《擊鼓》篇中的兩句:“死生契闊,與子成說;執子之手,與子偕老。”

七歲的小姑娘,對著情愛懵懵懂懂,可娘親跟她解釋過了,她知道什麽是嫁人,女子及笄後就可以準備嫁人,女子一生的幸福就是嫁一個良人,恩恩愛愛,白頭偕老。

“……乍可匆匆共百年,誰使遙遙期七夕。想知人意自相尋,果得深心共一心。一心一意無窮已,投漆投膠非足擬。只將羞澀當風流,持此相憐保終始。相憐相念倍相親,一生一代一雙人。”

小寧長安正在學唐代詩人駱賓王的《代女道士王靈妃贈道士李榮》,讀到“一生一代一雙人”忽的有種別樣的感觸,忍不住多讀兩遍,嘟嘟小嘴,叫守在外面的出袖進來。

“小姐,您有何吩咐?”

“出袖,你找個小丫頭跑去娘親那裏問問,娘親忙不忙呀,不忙的話,我找娘親去。”

小丫鬟應下後退出去,到院子裏招呼一個跑腿的小丫頭去太太的院子遞個話。

秦宜芝正在看嫁妝鋪子的賬冊,知道後親自過來看女兒了,“怎麽了,寧兒有哪裏看不懂嗎?”

小寧長安點頭又搖頭,指給娘親看,她好像懂,又好像不懂。

秦宜芝帶著暖暖的笑意,見此笑意更深了,把女兒抱入懷中,柔聲道:“寧兒要知道,這世間最難得的就是這七個字了,一生一世一雙人。”

小寧長安擡頭看著娘親,美麗的小臉寫著困惑,璀璨的眼眸盡是疑惑:“娘,一雙人就是指兩個人呀,丈夫和妻子不就是兩個人嗎?爹娘是這樣的,祖父祖母是這樣的,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,怎麽會最難得呢?”

“因為這世上大部分男子都想三妻四妾,沒有幾個男子是願意一生就只守著妻子一人過,所以難得。”

“娘親,什麽是妾呀,男子不是只能娶一個妻子嗎?”

秦宜芝眉眼間盡是為母的柔情,摸摸女兒的頭,溫聲解釋道:“三妻四妾是概括,指的是男子有很多女人。男子是只能娶一個妻子,但除妻子之外還可以有妾室,通房,外室。

妾室有貴妾,良妾,賤妾之分。貴妾指的是這女子的出身很好,比妻室可能不差多少,我朝的律歷,貴妾是可以扶正為妻室的;良妾指的是女子出身一般,家中並無作奸犯科之輩;賤妾是妾室中最低的一等,通買賣,可轉手送人。

通房指的是沒有名分的女人,一般是男子身旁的丫頭,主母給恩典,賞個名分後一般會升做賤妾。至於外室,是男子安置在外面的女人,那是比通房丫頭還不如的,正經人家,都看不起外室。”

小寧長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遲疑道:“娘,為何世間的男子想要這麽多女人呀?”

“因為這世上的男子多風流啊。”秦宜芝嘆息道。

“娘,寧兒不想嫁風流的男子,要跟祖父、爹爹這樣的,只守著妻子一個人過,執子之手與子偕老,一生一世一雙人。”粉雕玉琢的小女郎眨著滿目生輝的大眼睛看著母親,小臉上滿是希冀。

“好,娘親一定給寧兒找個這樣的夫婿。”秦宜芝憐愛地點點女兒的小鼻子,心想著要不要跟孩子提一兩句。

她二妹嫁的是鎮國公府,鎮國公的爵位世襲罔替,家風又好,幾乎都沒有納妾的兒郎,還是姨母家的表哥,足以能護住寧兒一生無憂了。

轉念一想,罷了,女兒要養到18歲再出閣,如今還有十來年,早的很,等寧兒及笄過後再提都可。

“來,寧兒,我們接著看下去,看看寧兒還有哪裏不懂的?再過個兩日,娘親就教寧兒女紅好不好呀?”

小寧長安歡快地點頭,對她來說,學一門新的知識,無論學什麽都是開心的:“好,娘親,寧兒一定會好好學的。”

年覆一年,隨著光陰的流逝,小寧長安的學識愈加豐富,她已經把《通鑒》學完,並且知道了本朝從太丨祖至先帝時的事跡,很驚訝地發現,他們寧家竟然是開國功臣,曾經是後族,她的曾祖父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,還曾是本朝的首富……

驚嘆過後,祖父又跟她講寧家的發家史,如何鼎盛,又逐漸沒落,現今的寧國公府在帝都,只能算二流世家了。

他們這一支也早已不是本朝的首富,在江南這裏,富商巨賈遍布,大約排在前三或前四,是曾祖父留下的底子深厚,他們做後人的,要是守不住家業,那就真的無顏面見先祖了。

“雖然跟曾祖父不能比,但不管怎麽說,咱們還是該做到江南首富,要不我覺得還是愧對先祖的。”寧長平悶悶道:“畢竟伯祖父是國公爺,姑母是賢妃娘娘,要是我們不爭氣,我們這一支算丟人的。”

寧長安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,她對這個真沒多少感觸,想想還是轉移話題:“哥哥,你有見過姑母嗎?我這裏有好些姑母賜下的首飾布料,姑母是不是很好呀;還有,皇宮是怎樣的,是不是很富麗堂皇呀?”

寧長平一聽這話,果然被轉移想法,當即給妹妹說起來:“哥哥見過的,哥哥出生時姑母還沒嫁人,後來去寧國公府小住,姑母就沒再回來,嫁在盛京了。再後來,皇上登基,姑母就成了賢妃娘娘。”

“寧兒滿月後,哥哥跟祖母一起去盛京探望姑母,那是哥哥第一次進皇宮。”寧長平不由地嘆一口氣,無奈道:“君臣有別,就是祖母見到姑母,都要下跪行禮了。

今年上半年,我陪爹去盛京,我們一道進宮去探望姑母,爹見到姑母,還是要下跪的;不僅是姑母,路上見到宮裏的主子,都要下跪行禮。

妹妹,你聽哥哥的,等18歲後不要嫁到盛京去,先不說嫁的太遠,我們想見一面都難;就說你嫁到盛京,你要是被姑母召進宮裏說話,你也要動不動就給人下跪了。”

寧長安聽著覺得好笑:“哥哥你說什麽呀,你們都在揚州,我為何要嫁到盛京去呀?”

“盛京是天子腳下,遍地勳貴豪門,人才濟濟,能挑的夫婿比揚州這邊多多了,家裏當然想妹妹你嫁一個最好的男子;

再說咱們外祖家、姨母、姑母、伯祖、叔祖都在盛京,那麽多親戚,要是這裏找不到適合的夫家,你嫁到盛京也不用怕受欺負。”

這麽一想,寧長平又有些糾結:“何況爹每年都要去盛京,我們一年見個一兩次總行的,妹妹你嫁到盛京也不是不行。”

寧長安就沒把嫁去盛京放在心裏,她家裏人都在這邊,她何必要去那麽遠的地方挑夫婿?盛京的親戚再多,她都沒見過的,又能親到哪裏去呢?

“哥哥,為何爹爹每年都要去盛京呀?”

寧長平對著妹妹疼寵有加,基本是有問必答,因此哪怕這些事不是妹妹該知道的,還是說了,只是特意把聲音壓低,哪怕這是妹妹的書房,只有他們兄妹兩人,並無丫鬟伺候在側。

“爹是去給寧國公府送錢。”

寧長安一訝,不解道:“為何呀?”

寧長平對此也郁悶,誰樂意一年到頭辛苦掙來的銀兩白白送人吶,哪怕是同族,但總歸不是一家子呀!“爹是這麽說的,做生意需要權勢的支持,每個富商大賈身後,必定都有靠山,否則別想出頭。

我們做生意,有時要跟官府打交道,有時會被欺壓,有寧國公府這塊牌子會順暢很多。換言之就是向寧國公府借勢,但要是白借,會傷了親戚情分,所以要還禮,就是要去給他們送錢。”

寧長安抿抿唇,還是不明白:“可咱們還有外祖家呀,外公和舅舅們都很厲害呀;還有姑母,姑母可是娘娘呢!”

“不能靠外祖家,否則咱們家會氣短的,首先就是爹不會答應,祖父也不會同意。至於姑母,妹妹你不懂,後宮裏多的是娘娘,日子並不好過,最好要有朝堂上的勢力才能在後宮站穩腳跟,姑母也要靠著寧國公府的。”

寧長安看哥哥一眼,垂下眼瞼,無端端的生出一股哀憫之感。

寧長平見狀,拍拍妹妹的小肩膀,給妹妹許下一個豪言壯語:“寧兒,你放心吧,有哥哥在,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。

哥哥會永遠都對寧兒好,事事都以寧兒為先,無論發生何事,無論何時,都會順著寧兒,護著寧兒的。”

寧長安心頭一暖,擡眼看去,故意使壞道:“哥哥你不是快要娶妻子了,還能什麽都以寧兒為先嗎?”

“當然能!”寧長平毫不猶豫地說:“要是娶的妻子對寧兒你不好,哥哥就不要了,娶一個對妹妹好的才行。”

寧長安撲哧一笑,精致絕倫的小臉上洋溢著陽光般的笑:“哥哥你快別說胡話了,寧兒信哥哥就是了,哥哥真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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